第一章 蜡道口出事 我叫谢小皮,祖上原住岭南。 几十年前,爷爷谢地饼却带着一家老小,莫名其妙举家搬到了黄河边上。 那时节,各处逃饥荒、水患、疾病迁徙的情况多,村民也淳朴,定居黄河边小村落之后,谢地饼一家很快受到当地乡亲的接纳,老谢家也从打山刨猎的山民,逐渐融入黄河边团面狩渔生活。 谢地饼这人怪相,常常独自一人半夜跑到黄河边蜡道口,盯着奔腾的河水看,一看看到天空鱼肚翻白。 某个月黑风高夜,谢地饼头戴渔皮盔,脚绑防水高脚靴,手中拎了一杆长长的分水枪,神经兮兮地跟我爹娘讲,晚上他要行船出黄河去蜡道口,叫我爹娘在里屋守着一个物件,千万别弄翻了。 什么物件呢? 一个洗脚盆,盆上盛满了清水,水上放了一艘小小的纸扎船。 见我爹娘郑重地答应后,谢地饼急匆匆出门而去。 那年我爹不到三十岁,精力旺盛,我娘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人胚。在把我哄睡之后,夫妻两个忍不住了,开始办起了事。 这事原本跟谢地饼神秘开船出黄河没太大关联,但巧在于,小夫妻热情似火,一不小心,把老头子交待他们守着的那盆清水给蹦翻了,上面那艘纸船也摔落在地上,被水浇了通透。 我爹顿时傻了眼,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刹时流了下来,提起裤子就往黄河边跑。 待到天亮,我娘方见到我爹浑身湿透、深色颓然、哭丧着脸回来。 我娘问他,老爷子怎么样了。 我爹摇了摇头,说完球,纸船翻了,老头子的船也翻了,尸体可能被那畜生吃进肚子里去了。 我娘当时就吓哭了,问那可咋整,我们这是害了老爷子啊。 夫妻两个抱着头痛哭了一场。 我爹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发誓不把那东西开膛剖肚,取出老爷子尸骨,誓不为人。 他开始每天跟我爷爷一样,半夜在黄河边上蜡道口寻摸。 我娘劝了他好几次,说咱们儿子才六岁,老爷子人死不能复生,今后老谢家再也不干这行当了,过点安生日子。但我爹内心愧疚,又哪里听得进去? 寻摸半个月后,我爹兴冲冲回来告诉我娘,那畜生上山了,他摸到了它的巢穴,狗日的藏身之处真隐秘,过几天就去宰了它。说完,他就开始在院子里磨刀。 我娘开始用起女人惯用招数,撒泼打滚上吊,可怎么折腾,也劝不住我爹。 几天后,我爹把一些零碎东西准备妥当,在里屋点上一根婴儿手臂粗、一米多长的蜡烛,插在大萝卜之上,交待我娘,那蜡烛是他上山宰畜生时的指路明灯,务必要看好,别弄灭了,蜡烛一灭,他在山上迷路、摔死、被吃都有可能,可就彻底回不来了。 我娘没说话,反而收拾起东西要跟我爹一起上山。 我爹说你上山了,谁来看蜡烛,万一咱俩出点啥事,小皮咋办? 我娘告诉我爹,已经给佟子捎了口信,他明天就来家,我们能回来,一切无事,回不来佟子会照顾小皮。 他们口中的佟子,叫佟天望,是我舅舅,比我大十来岁。 我爹拗不过她,回头望了望熟睡的我,只得把门窗给锁死,直到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特意在蜡烛外面罩上瞳孔玻璃罩,两人才放下心,惴惴地上了山。 那年岁手机没普及,固定电话都少见,遇事都是托人捎口信。 按理来说,门窗被关的死死的,那蜡烛很粗壮,当地人称为“长明烛”。一般都是供庙宇大殿里的主佛面前烧的,不容易灭,在瞳孔玻璃罩里,烧个几天是没问题。 但没想到,佟天望接到口信,以为我家出了什么事,没能等到第二天,蹬着辆破自行车,当晚就摸黑从几十里外的山路赶了过来。 到家一看,好家伙,屋内火光熊熊,门窗锁死,姐夫家怕是遭了火灾啊。 捎口信的人也忘记把钥匙放在门槛底下那茬告诉佟天望,愣头青舅舅平日里爱看李小龙,拿自己当猛龙过江的主,在院子里拎了桶水,一脚将门给踹个稀碎,朝着那火光将水桶扣浇过去,蜡烛“嗤”一下灭了。 我爹我娘,从此再没回来。 一家四口,除留下个六岁的我之外,以这种突兀而搞笑的方式,团灭。 这事是后来佟天望告诉我的,我问他怎么知道那么多细节,他回答我说半猜半蒙。 我爹娘死后那几天,佟天望成天在山上转悠,但硬是没找到尸体。 我们哭完难过完,在家里归拢了几件衣服烧了,做几个牌位,磕几个头,全当把我亲人给送了。 佟天望带着我准备回几十里外的姥姥家。 但我们刚出门,却听到村里呜呜哇哇一阵乱叫,村民慌慌张张地往黄河边赶去,佟天望觉得奇怪,拉住鼻子上耷拉着两管鼻涕的小孩问,到底咋回事呢? 小孩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们,蜡道口出大事了,萍媳妇在那里脱衣服跳舞呢。 萍媳妇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长相比我妈还要美一些。 我们撒丫子就往蜡道口跑去。 到蜡道口一看,乌央央地压了一堆村民。萍媳妇美眸流盼,站在河边上,晃着白花花的肉,咯咯咯直笑,边笑嘴里还边唱着歌。让人恐慌的是,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哇哇直哭的小孩。 萍媳妇一家人坐在地上大声痛哭,老村长扯着大嗓门在喊话,混乱中我只听到老村长叫她放下小孩,有啥事想不开坐下来好好唠唠。 却见萍媳妇笑着往周边人群看了一圈,说我崽死了,村里的崽都要死! 老村长怒道,你别胡说八道,你的崽不是在你怀里好好哭呢,你疯了吗。 萍媳妇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孩,突然癫狂起来,说这不是我的崽!尔后,她眼睛竟直勾勾地看着我,谢家小娃,最该死的就是你,等着吧! 我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场就被她阴毒的眼神给吓哭了。 人群一阵惊呼,萍媳妇将怀里的小孩一把扔进了蜡道口。 蜡道口是黄河边上一个漩涡,水流湍急,孩子丢进去之后,片刻不见踪影。 萍媳妇的公婆见此情景,顿时晕了过去。 她的男人,我平日叫他明达叔,瞬间疯了,捡起根地上的镢头,眼睛暴红外凸,骂道,疯婆娘,我要弄死你。说完就往蜡道口冲,但萍媳妇却哈哈哈大笑,光溜着身子,如同泥鳅一样,三步两颠,活生生地从大家眼中跑了。 村民也顾不得萍媳妇了,开始急急忙忙拖船下河,去救小孩。 半个时辰后,一具被水草缠身,浑身肿胀发白的婴儿尸体给捞了上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不得了。 萍媳妇那句“村里的崽都要死”可把大家吓怀了,虎毒尚不食崽,萍媳妇疯的把自己娃丢黄河里弄死,村里的娃安全已经没法保障。 老村长吩咐把路口给封了,把村里青壮年纠集起来,敲锣打鼓四处找萍媳妇。 路口封了,我们也走不了。 佟天望只得把我关在家里,加入了寻找萍媳妇的队伍。 待到晚边,佟天望一脸疲惫,匆匆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把我抱到阁楼里,神情凝重地问我:“小皮,你怕不怕?” 我说怕。 佟天望说,你要是怕,就待在阁楼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萍媳妇把军军又丢到蜡道口淹死了。 军军是我的好玩伴,没想到他也被萍媳妇弄死了。 我想起萍媳妇最后对我说“谢家小娃,最该死的就是你”那话时恶毒的眼神,非常害怕,吓得浑身发抖,当时就尿了,哇一声大哭起来。 佟天望气急,给了我一巴掌,骂道:“哭你奶奶个熊,想活着就别吭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只得瘪着嘴忍住哭。 佟天望在阁楼口贴了一道古怪的符纸,急匆匆跑下阁楼,并把上楼的梯子给拆掉,转身出门而去。 阁楼里四处都是老鼠,照平时,我早就吓得呜哇乱叫了,但恐惧让我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直待到半夜,又饿又怕的我迷糊中正要睡着,却听到楼下有人在叫我:“小皮,你在哪儿啊,我给你拿了奶珠,快下来玩……” 军军在叫我。 可老舅不是说军军已经被萍媳妇弄死了吗? 第二章 黄眼耙 那年月小孩没啥玩具,玻璃弹珠算是小屁孩最爱。 奶珠是玻璃弹珠里高级货,乳白色,里面有七色叶片,伙伴们要身上有一堆奶珠,老牛逼了。军军给我带了奶珠,可把我馋的不行,我当时就想答应他。 可转念一想,佟天望说军军已经死了,并交待我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声,他会是鬼吗? 要说我还小吧,脑子却也不笨,我硬是咬牙一声不吭。 军军没听到我回应,在下面说,小皮你别躲我啊,快出来玩,我把奶珠全送给你。然后,我耳边传来玻璃弹珠相互触碰的声音,这一来,我再也忍受不了奶珠抓心挠肝的诱惑,张口就说:“我在阁楼上呢!” “哐!” 巨大的铜锣声响起。 那铜锣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我回答军军的声音。 “老少婆娘都看好自家的娃,千万别出门!” 老村长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随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又听到有人喊:“天呐,疯婆娘把我家蕾蕾抓走了!” 嘈杂一片,众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应该全往蜡道口赶去了。 我吓懵了。 蕾蕾比我大一点,我还跟她玩过过家家游戏,难道她也要被萍媳妇弄死了吗? 如此一闹腾,楼下再也没有声音了,军军估计没听到我刚才回话,此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我正在为蕾蕾的生死而揪心,听到家里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在翻找东西。箩筐、瓢盆发出阵阵剧烈的异响,那样子,好像被人恼怒地摔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我忍不住好奇,趴在阁楼的板缝里往下瞧。 那场景,让我差点发出尖叫。 一个蓬头垢面,浑身光溜溜的女人,身上还粘着黄河上的泥沙、水草,正在楼下不断地寻找东西,她站立和走过的地方,全是水渍,我甚至闻到了黄河水的泥腥味。 萍媳妇! 她来找我了! 我头皮瞬间炸起,吓得直往后退。 这下可整出了不小的动静。 萍媳妇突然抬头,那双怨毒的眼睛透过阁楼板的缝隙,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上扬,发出鬼魅一般的笑容。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木棍,搭在阁楼口,人如同蛇一样,抱着木棍往阁楼上爬。 我吓疯了,压根无法动弹,张嘴就哭。 萍媳妇见我哭,笑容越来越夸张,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爬木棍的速度也开始加快,那黄河水草的泥腥味也越来越浓郁。 眼见她就要上到阁楼口,突然之间,老舅贴在阁楼口边的古怪符纸“蓬”一下烧了起来,燃出一道蓝色的火焰,萍媳妇“啊”地一声尖叫,身子从木棍上滑落,似乎手臂被烧灼受伤。她掉在地上之后,一副要将我生剥活剐的眼神凶狠地瞪着正懵逼大哭的我,尔后,她捂住手臂,恶狠狠说了句,兔崽子,你走不了! 萍媳妇三闪两闪出门不见了。 佟天望回来之时,我已经哭累睡了过去,他看到那张已经燃成焦黑的符灰,慌忙地把我背起来,说小皮,我们得赶紧逃,不然要死在这。 我问他,蕾蕾死了吗? 佟天望从厨房抽了一把菜刀,塞在腰间,说你别问了,萍媳妇刚才受了伤,等她养好伤之后,你可再也走不了啦。 我趴在佟天望的背上,只见他连马灯都没拿,那架平时视若宝贝的破自行车也不要了,摸黑专门捡小路走,走着走着,就来到后山。佟天望说,村里封路,刚才他假装跟村民寻找萍媳妇,其实是摸路去了,这里有条小山路可走。 正往山腰里跑呢,眼前突然出现熊熊火光,只见老村长带着几个村民,迎面把我们给截住了,其中有一个人我却不认识,四十来岁年纪,身穿土蓝色布服,脚蹬羊皮靴,背个竹篓,头戴毡帽。 老村长问:“谢家舅子,你准备跑路呢?” 佟天望脸色变了,把我放下:“老村长,你们村的事我不掺和,我要带小皮走!” 老村长平日里待我不错,但此刻却换了一副凶巴巴模样:“老谢家惹出来的事,死了这么多娃,你说你要走?!” 佟天望正色道:“你别胡说八道!萍媳妇疯了杀人,跟我姐夫家有什么关系?” 老村长冷哼一声:“谢地饼这天杀的,隐藏够深啊,搬我们村三十来年,要不是今天出这档子事,我还不知道谢家全是土憋。” 佟天望啐了一口痰:“呸,你们才是土憋,大土憋!我敬重你年纪大,你却出口骂我尸骨未寒姐夫一家人,为老不尊么!” 老村长显得非常恼怒:“你还跟我装懵懂呢?!把他们两个绑了,沉黄河,喂萍媳妇!” 几个精壮村民手中拿着麻绳,就要冲上来绑我们。 佟天望从腰间抽出杀猪刀,把我护在身后,大声喝道:“谁敢过来我杀谁!” 头戴毡帽中年人抬了抬手,阻止了村民,向佟天望一抱拳,张口道:“山门四朵花,表兄是哪家,亮手摆望摆望,顺个道。” 佟天望听了,脸色微变,但却转瞬即逝:“顺你麻辣隔壁的道,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老子李小龙截拳道还没沾过血腥,有种都过来试试!” 毡帽男闻言,摇了摇头,退到后面,向老村长微微颌首。 老村长手一招呼,几个精干村民一窝蜂地冲过来。 佟天望拉开架势,正准备与村民来一场惨烈的厮杀搏斗,没料到,却被其中一个村民一记闷棍给敲晕在地。 说好的没沾血腥的截拳道呢? 他们绑着已经吓懵了的我,直接来到了蜡道口。 河边立了两根粗大的柱子,一根绑着我,一根绑着已经被敲晕的老舅。柱子斜立在黄河边上,我们身体悬空于河面。 我望着下面奔腾的黄河水,听着呜呜的风叫声,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平日里对我不错的叔、伯、爷,在毡帽男的指挥之下,手举火把,在河边摆出独特的阵形,全露出一副恨不得将我剐皮吃肉的神情。 那场景,足够我记一辈子。 老村长对我说:“谢家小娃,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爷、你爹娘,他们好端端地去招惹河里的东西,萍媳妇要找你家报仇,你要不死,村里可要绝后。” 说完,他点燃一根粗壮的香烛,开始冲着黄河边烧纸。 毡帽男对着村民说,属鸡、狗、牛的人都回去,另外,看好村里的老人小孩,祭祀没完成谁都不许出来。 河边熊熊的火光,映衬着他们光怪陆离的动作、神情,说不出的诡异和荒诞。 老村长为什么说我爷爷隐藏在村里三十来年? 土憋真是一句骂人的话吗? 河里的东西和萍媳妇又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老舅肯定知道点什么,可他已经晕了,我也没法问,只能哭。 待他们拜完黄河,毡帽男从他背上竹篓里掏出黑黑的粉末,涂在我的脸上。那粉末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我只觉得恶臭扑鼻,简直比屎还臭,而且带有一股强烈的呛味。他边给我脸上涂粉末,嘴里边喃喃地说,我的岁蝇粪总算起作用啦。 那一刻,我记住了他一双独特的眼睛,黑眼珠旁有一圈像金丝边的黄印,跟重瞳一样,跟他对视,我仿佛陷入深渊,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和虚无。 毡帽男对我“嘿嘿”一笑,低声说:“谢家小娃娃,你死之后,下去问问你爷爷,就问他知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什么意思。他是个蠢螳螂,而我黄眼耙却是俏黄雀。” 说完,毡帽男回头对村民说:“把柱子给砍喽!” 两个村民拿着斧头,抡圆了胳膊,就朝绑我们的柱子砍去。 第三章 金豹蛙 第四章 九儿姐 第五章 龟息术 我挣扎不开,只得跟着他们回村。 路过蜡道口时,发现黄眼耙和明达叔的尸体不见了,应该掉入了黄河。 九儿姐望着一片狼藉的岸边,俯下身子,捏了捏地上的岁蝇粪,眉头紧锁。 佟天望赶紧将那根古怪的铁管递过去:“九爷,您识识货。用这根管插的人叫黄眼耙,不是村里人,老村长这几日叫来的,具体哪门哪派不知道。还有,村里那个叫明达的,估计也是个‘趴腿子’!不过,他们都死在金豹蛙肚子里了。” 随后,佟天望又把这几天村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九儿姐讲了。 我补充道,明达叔好像叫黄眼耙师父。 九儿姐仔仔细细地瞄了会儿那根管插,最后冷脸说:“管插是干咱们这行的随身利器,各门各派都有。看里面古怪纹路,黄眼耙和明达应该是西域骡子门的人,骡子门惯用婴童钓宝的卑劣技俩!” 佟天望问啥九儿姐叫婴童钓宝。 九儿姐边向我们解释边急匆匆带我们朝家赶。 所谓婴童钓宝,就是在婴童身上涂上岁蝇粪,用婴童把天地间的宝物给吸引出来,从而获取宝物的一种办法,非常恶毒而变态,为行内所不耻。黄眼耙和明达应该跟谢地饼一样,隐藏在村里寻宝西域骡子门的“趴腿子”。 前段时间,谢地饼动手后,黄眼耙应该怕宝物被我们岭南憋宝行钓走,所以采取了这个极端手段,去钓那金豹蛙。不过,他们师徒之间可能出现了矛盾,所以明达故意救了你们,他是不想让师父黄眼耙得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我听得寒毛直竖,说:“九儿姐,可萍媳妇最先杀的是自己孩子。” 九儿回过头望一下我,笑了笑,用小手刮一下我鼻子:“傻瓜,那孩子肯定不是他们自己的。” 什么岭南憋宝行,西域骡子门,对我小脑瓜来讲,信息量太大,听得稀里糊涂,完全难以消化。 到我家门口,却发现屋门打开了。 佟天望带我逃跑时,明明关着的,难道后面村民抄了我的家? 刚进门,却发现里面有个人,他穿着一袭黑色披风,脸上逮着面具,那面具像年底村民祭祀时的傩舞面具,无比猩红,像猴屁股,狰狞可怖,只留出一双黑黝黝的眼洞。 我们一踏进门槛,窗户“哐当”一声,黑影翻窗逃了。 九儿姐吩咐我们待在屋里别动,她身形一扭,快速地往窗外追了出去。 她的背影,真是漂亮极了。 我看到九儿姐的身手,跟电视里的武林高手一样,很担心佟天望的安危:“老舅,你快逃吧!你把我爸妈害死了,九儿姐太厉害了……她会杀了你。” 佟天望正在查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听我这样说,转过头来:“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没害死你爸妈!” 我说我爸妈在屋里点了蜡烛,你把蜡烛给浇灭,我爸妈就回不来了,不是你害死了我爸妈,难道是鬼害死的吗? 佟天望露出一脸非常无语的表情,说你懂个球,你爷爷、你爸妈都是岭南憋宝行里最出色的“趴腿子”。纸船翻了,蜡烛灭了,只不过在河里翻船,在山上迷路而已,即使死了,也能找到尸体,可现在别说尸首,连他们的船和憋宝工具都找不到,指定有人在背后偷偷害了他们。不过你放心,九爷是岭南憋宝行里的厉害角色,一定会给你爷爷、爸妈报仇。 “啥叫岭南憋宝行?” “南边的土憋!” “那西域骡子门呢?” “西边的土憋!” 我终于知道,土憋除了是句骂人的话,另外一个意思竟好像是个职业。而我的爷爷、父母,却在这个职业里干着叫什么“趴腿子”的勾当。 可我却不关心这些,心心念念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会不会黄眼耙和明达叔害死了他们?” 佟天望翻了一下白眼,说不知道。 我帮着佟天望查看屋子,翻了一会儿,鼻子竟然一塞,好像有东西钻了进去,脑袋“嗡”地一下巨疼,整个人愣了几秒,我用力一醒鼻子,一个小拇指大的黑虫子,从鼻孔飞了出来,嗡嗡地围着我绕了两圈,然后飞走了。 佟天望问我咋了? 我觉得身上并没啥不舒服,就说不知道。 不出一会儿,九儿姐回来了,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没逮到偷溜进我家那个神秘人。九儿姐摇摇小脑袋,对我们说:“人没逮到。不过我去明达家看了,明达父母连夜跑了,他们果然是西域骡子门的人。今晚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我浑身臭哄哄的睡不着,跑到厢房拿水冲身,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回到房间,发现佟天望呼噜打的震天响。 于是跑到另外一个房间找九儿姐。 我看到九儿姐窝在老旧藤椅里,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双腿间,小小的身体如同一只猫。我从没见过这种睡觉方式,轻声地叫了几句九儿姐,但她却没有回应,一动不动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鼻孔,没有呼吸! “九儿姐死啦!”我惊恐地大喊。 佟天望闻声跑过来。 我赶紧跑到他身边,指着九儿姐说,有人害死了九儿姐! 哪知,九儿姐却抬起头,无奈地看着我:“小皮,你胡说八道啥,我在用龟息术睡觉呢。” 龟息术? 什么鬼! 九儿姐真是太神秘了。 佟天望拎起满是疑惑的我回房。 翌日醒来,却见门口呜呜喳喳的,乌泱泱来了一堆精壮的村民,全部拿着铁锹与镢头,佟天望正在跟村民吵架,九儿姐抱着肩膀,冷冷地站在一旁。 老村长双眼泛红,声音嘶哑:“谢家舅子,你竟然没死,还敢回来?谢地饼去蜡道口抓黄河爷爷,把他老人家惹怒了,他附体在萍媳妇身上,残害村里的娃,这笔账怎么算?!谢小皮不沉黄河,黄河爷爷不会撒罢甘休!” 显然,老村长自始至终不知道黄眼耙和明达叔是西域骡子门的“趴腿子”,也不知道其实是他们在害村里小娃,而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我爷爷、父母去惹了黄河爷爷。 “村长,别跟他们废话,先把他们捆了!”军军爹红着眼恶狠狠地说。 “对,老村长,你一定要给我们家军军作主啊……”军军娘边哀嚎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不过我没看到蕾蕾父母,蕾蕾应该没事。 佟天望说:“老爷子,害人的不是我亲家爷,是明达夫妻这两个黑心的!我们回来,就是给大家报仇。” 村民多年来对黄河爷爷根深蒂固的崇敬和迷信,哪里会听他解释,几个叔伯再也忍不了,拿起武器就向我们冲。 佟天望大惊失色,抄起一根木棍,把我跟九儿姐护在身后。 但他怎么是那几个叔伯的对手? 几下就被干翻在地,动弹不得。 正当我要被他们抓走时,九儿姐出手了,只见她亲描淡写地拿小手左卸右点,几个叔伯手中的家伙什纷纷落地,人被弹了出去,捂住胳膊在地上呜哇乱叫,应该是脱臼了。 “小娘们有妖术,先打死她!” 村民见状,怒气更甚,一窝蜂冲上来。 九儿姐把我护在后面,抄起棍子,呼呼啦啦,对面又倒下几个。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不敢动了。 估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一刻,我内心对九儿姐产生了极度的崇拜和依赖。 “各位叔、伯、爷,我是小皮的姐姐,我向大家保证,三天之内,一定把幕后凶手给找出来。黄河爷爷绝对不会再找大家麻烦!大家要是不信,我把小皮压在村里,三天内如果村里再出事,要杀要剐,随大家便!”九儿姐朗声说道。 “九儿姐……我不要压在村里……”我带着哭腔说。 “闭嘴!”九儿姐瞪了我一眼。 九儿姐这波操作虽然震撼了大家,但尚不至于让村民罢休,老村长压根不为所动,红着眼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完,招呼着村民再上。 “慢着!”九儿姐退后两步,随后,又对老村长突然说出一句话:“你儿子是不是快断气了?我能治!有没有本事,你们可以看看再说!” 老村长怔了一怔,脸色明显变了。 第六章 乾坤汤 第七章 你被种憋蛊了 第八章 黑鼻血 三伯和端叔拿着土铳就来瞄我们的脑袋。 佟天望大惊,嚷道:“别乱来,别乱来,让我们看看情况。” 老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声说:“都怪我呀,我信你们几个鳖崽子,反而把长庚给害啦……他三叔,还等啥,快开枪!” 可三伯和端叔毕竟是农村人,叫他们杀猪狗、打个猎还行,拿着土铳干了我们仨,胆子还没大到那份上,他们端着土铳的手在不断发抖。 佟天望见状,赶忙说道:“老村长,乾坤汤是天地难寻的宝贝,可以起死回生,那几样东西足以把咱十里八村地全买下来,不可能会害死长庚!” 九儿姐却来到床前,不断地拍长庚叔的胸口。 老村长媳妇拿来一根笤帚,朝着九儿姐猛然砸去。 九儿姐娇呼一声,没有躲避,那笤帚是竹丝做的,把她葱白段一般的手臂扫出丝丝血痕。我见九儿姐受伤,非常生气,冲过去,一口咬住老村长媳妇,她吃疼,反手打了我一巴掌,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鼻孔流出血来。 老村长媳妇成了个疯婆娘,还想要打我。 九儿姐一把将我护住,抬手轻轻一推,那婆娘就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下他们都怒了,虽然不敢开枪,但拿着土铳就向我们砸来。 “娘……我活过来啦!” 长庚叔突然嗯哼着说话了。 屋里人全愣在一边,手中的家伙什也停下来,纷纷朝长庚叔看去。 长庚叔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非常虚弱,但身子竟然能挪动了,挣扎着抬起手,指着边上的青花瓷碗:“给我喝水……渴……” 老村长脸色大喜,赶忙盛了碗清水端到床前,长庚叔颤抖着手,自己抱着碗,咕咚咕咚将水灌下了肚子,喝完还一抹嘴:“再来一碗。” 长庚叔多少年来在床上动弹不得,此刻不仅能自己动,还能抬手喝水,这一幕,确实把所有人惊呆了。 乾坤汤的功效,在我幼小的心里形成了极度的震撼。 佟天望咧嘴开骂了:“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长庚活过来了,你们却要杀他的救命恩人,简直不是东西!” 老村长一家显得非常尴尬,但长庚叔活过来的喜悦冲淡了一切,他们所有的心思都围绕那个原本瘫在床上多年的儿子,反复询问他身体情况。 九儿姐拉起我,转头对佟天望说:“我们走!” 三个人出门而去,三伯和端叔也傻傻的没有阻拦。 回到家,九儿姐叫我赶紧洗澡去,说鼻子上的血迹还在呢,丑不丑。话音刚落,我正准备拿衣服呢,九儿姐一把板正我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皱着眉头问:“你鼻血怎么是黑色的?” 我鼻血是黑色的?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佟天望也过来看,瞅了一会儿,说是不是结成血痂变成了黑色。 九儿姐说不对,好像本身就是黑色的。 佟天望说那还不简单,试一下就知道,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冷不丁挨了佟天望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脑袋晃着金星,鼻孔瞬间鲜血直冒,心里那股邪火“腾”一下着了,冲上去就要挠他。 佟天望笑嘻嘻地躲开。 九儿姐骂他混球,把我给拉住,然后用手指抹了点血,我一看,确实是黑色,黏糊糊的,上面似乎还有细小的虫子,非常之恶心。 这一来,我对佟天望的气也给吓没了。 九儿姐问我,小皮,最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咬你? 我想了想,说昨天那个黑影走后,我鼻孔里钻进来一个古怪的虫子。 九儿姐问知不知道那虫子是啥样子。 我说没看清楚,又补充道,萍媳妇抓我时,说我种憋蛊了,姐,啥是憋蛊? 九儿姐闻言,大惊失色,俏脸一下变得苍白,反复确认萍媳妇到底是怎么说的,我回答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佟天望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那个黑影是萍媳妇? 九儿姐摇摇头,说萍媳妇根本没这个本事,怕就怕那个东西……,处理完村里的事,我必须得回憋宝行问问。说完,她拿出一个小瓷瓶,掏出几粒黑糊糊的丹药,叫我吃下去。 我吃完丹药,觉得九儿姐话里有话,问她我会不会死。 九儿姐神色戚然,摸摸我的头,放心吧,有姐在呢。 她肯定有事瞒着我,憋蛊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只是当时我完全没有啥概念,身上也没任何异状,不一会儿就没放在心里,拿着东西去洗澡了。 洗澡出来,发现家里来了人。 老村长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来感谢九儿姐。 佟天望阴阳怪气地揶揄老村长,那些破烂玩意儿,堆成山一样高也不如乾坤汤里一味药,亏你还叫村里人拿土铳杀我们。 长庚叔活过来了,老村长很高兴,也不管佟天望嘲笑,一个劲地冲九儿姐说好话。 九儿姐说,东西我不要,问你件事。 老村长唯唯诺诺地点头。 九儿姐问他,明达一家人是啥时候来的? 老村长怔了一怔,讲起原委。 明达夫妻跟我们家一样,也是外来户,搬村里时间比我们短一些,大概二十来年。平日里跟村民没啥不同,靠酿酒生活。谢地饼出事后几天,萍媳妇突然就疯了,后来,他们家请来个人捉邪,叫黄眼耙。 黄眼耙对外称自己是个道士,在村里转悠了几天,说谢地饼隐藏在村里多年,为的就是去蜡道口偷黄河爷爷的宝物,前几天惹着了黄河爷爷,黄河爷爷生气了,附身在萍媳妇身上,村里估计要出大事。 果然,紧接着发生萍媳妇丢自己小孩的事,随后又死了军军。 黄眼耙又对村民说,必须把谢家小娃沉黄河,黄河爷爷才能息怒,所以,他就带着村民抓我们来着。可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之后,明达一家人和黄眼耙都不见了。九儿姑娘,你说他们上哪儿去了? 看来,老村长压根不知道蜡道口后面发生的事。 佟天望嘴巴蠕动,刚想说话,被九儿姐瞪了一眼,活生生给憋了回去。 九儿姐正色说,黄眼耙是个骗子,黄河爷爷的事全是他编出来的,明达一家估计害怕搬走了。 老村长神色古怪,战战兢兢地问,小皮和佟舅子都掉入黄河,怎么又上来了?村里人都说,你们三个人可能是妖怪。 我接茬道,你才是妖怪,老妖怪! 九儿姐说,是我把他们救起来的。 老村长对九儿姐的本事深信不疑,深深地自责了两句,随即又满脸愁容,那萍媳妇可还没抓到呢,以后村里还会死人不? 九儿姐回答,萍媳妇就是个单纯的疯婆子,我看到她跌到黄河里浸死了,不会再回来的。 我心里知道九儿姐刚才全在骗人。 她压根没告诉老村长,黄眼耙和明达叔一家其实是同伙,我和佟天望是明达叔故意救起来害黄眼耙的,而且,萍媳妇只是中了九儿姐浑天鞭,压根没死,逃走了。 他们又唠了几句,老村长起身告辞。 老村长走后,我问,姐,萍媳妇还没抓到呢,万一村里再死人咋办。 佟天望打了我一个暴栗,说萍媳妇中了九儿姐的浑天鞭,十来年怕是不能出来害人,你懂个啥! 当晚九儿姐抱着我睡,我闻着九儿姐身上好闻的香味,想到萍媳妇不会再回来了,睡的那叫一个香。 中间起了一趟夜,发现九儿姐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头,没有用龟息术睡觉,似乎还在抹眼泪,我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了,她表情有点慌张,说没什么。 连续几天,九儿姐都一大早出门,在黄河边转悠,而且,不让我和佟天望跟着,晚边回来时,她浑身湿漉漉的,还带着一股黄河水的泥腥味,满脸疲态。 我总觉的村里要有大事发生。 因为那个戴面具的黑影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还没弄清楚,但令人意外的是,一切都很平静。权威的老村长特意向村民作了交待,把一切事情都推到疯婆子萍媳妇身上。 村里除军军父母常对我甩脸子、飙杀人眼神外,也没人对我怎么样。 毕竟,我是个死了亲人的可怜孤儿么。 我问佟天望关于我爷爷、父母以及九儿姐的事,佟天望这个嘴巴没把门的货,却不知咋回事,讳莫如深,硬不肯讲。 可我却突然生病了,快要死那种。 更要命的是,我生病那天晚上,九儿姐没回来。 第九章 三世诅咒 佟天望急的团团转,在蜡道口边上反复寻觅,却始终不见九儿姐踪迹。 我除高烧不退外,身体很硬,敲起来咚咚响,肉变得像石头。 躺在床上,我迷迷糊糊地问佟天望,我姐是不是被金豹蛙吃了? 尽管我不大明白九儿姐的身份,但经过这些天相处,在我心里已然视她为亲人,甚至,感觉比佟天望还要亲点。 佟天望回答,小兔崽子你可别一天到晚金豹蛙金豹蛙的,那玩意儿以后在村里人面前说不得。不过,九爷本事大着呢,肯定没事,你放心吧。 村里的赤脚医生赶过来,摸了一下我的脉象,准备给我扎退烧针,但我屁股肌肉实在太硬,硬生生把针头都给崩断了。 赤脚医生摇摇头,说这他娘啥毛病,从没见过,赶紧准备后事吧。 佟天望很生气,骂赤脚医生乌鸦嘴,拿柄老虎钳要去掰了他的牙,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军军娘在我家门口不断吐口水,骂我遭了报应,活该去死,早点去死。 村里人说军军死后,他娘彻底疯了,经常一个人在蜡道口边上唱山歌。 老村长还算有良心,听说我有病,带了个神婆进屋。 那神婆尖嘴猴腮,满脸皱纹,斗鸡眼,穿身粗麻衣服,戴顶斗笠。一进门,她鼻子像条狗一样,在屋里到处嗅,神叨叨地说,妈耶,一屋子全是鬼、妖怪,挤得不得了,快赶上开庙会啦。 佟天望也没法子了,让神婆赶紧试试。 神婆说试试可以,五百块钱。 佟天望没钱,掏出那杆管插,说用这玩意儿抵钱吧。 自从得到那杆管插之后,佟天望一直当宝贝一样带身边,此时拿出来,可见为了救我,他也是急眼了。 神婆拿过管插,斗鸡眼咕噜咕噜地转两圈,随手甩一边,说这啥什么破铜烂铁,送给我都不要。 黝黑的管插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咣叽”一下,插在角落的木尿桶里。 木尿桶瞬间裂了,漏出来一地的尿,臭死个人了。 佟天望恼怒起来,你个破斗鸡眼确实不识货,那玩意儿五千块你都买不到! 老村长被熏得受不了,咳嗽着跑出去,在院子里大喊道,三太奶奶,钱我出,你给谢家小娃试试,也就是她姐不在,不然娃早好了。 听到他讲起九儿姐,我很难过,脑补着她被金豹蛙吃掉的画面,心里暗暗发誓,等老子长大了,一定要宰了金豹蛙,给九儿姐报仇! 三太奶奶“嘿嘿”一笑,背着手,又开始在屋内转啊转。 转完,她突然张开嘴,一口浓痰吐我身上。 那痰比尿还臭,可恶心死我了。 佟天望急了,抽起那根滴答着尿水的管插,指着三太奶奶骂道,你他妈的到底来治病还是发神经,行就行,不行赶紧滚犊子! 可奇怪的是,尿味和痰臭味交杂,竟然让我脑子猛然变得清醒,我身子能动了,自己伸手摸了一下,原本硬邦邦的肉体,开始变得软乎。 我一屁股坐了起来。 佟天望惊得合不拢嘴:“咋……咋回事?” 三太奶奶转头对佟天望说:“憨货,我用尿和痰那些鬼怪先给熏走了!” 佟天望喜出望外,拉着三太奶奶的手,求她赶紧救我。 三太奶奶回答:“我就是试试,能不能救活还另说!” 她吩咐佟天望准备好香烛、纸钱,一张蒲凳,一碗清水,一匹红布。 家伙什准备妥当,三太奶奶吩咐老村长进来,把门给关了。 随后,她点香燃烛烧完纸钱,脱下自己的鞋子,一只鞋尖朝外,一只鞋尖朝里,坐在了蒲凳上,嘴里逼逼叨叨地开始念我们听不懂的咒语,不一会儿,她张嘴含了一口清水,将红布绑在自己的右手臂上,闭上了自己的斗鸡眼,开始打起呼噜。 佟天望问老村长,咋他妈还睡着了? 老村长解释,三太奶奶在过阴。她到阴间去晃一圈,看看到底为什么那么多鬼缠着小皮。 佟天望非常好奇,问那鞋子怎么回事? 老村长说,鞋子一正一反,代表一阴一阳,跟菩萨面前抽签的掷木一样。三太奶奶穿着那只反面的鞋子才能去阴间,正面的那只鞋子表示她的肉身还留在阳间,红布则绑着自己一缕魂。如果过阴时,把她那正面的鞋子翻过来,她就在阴间再回不来啦。 我离那只正面鞋子很近,听老村长一说,吓得赶紧往回缩了两步,生怕把三太奶奶给弄死在下面。 片刻之后,却发现三太奶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开始痛苦扭曲,身体虽没动,但臂膀、腿上竟然变得青一块紫一块,那红布还自发地破了,仿佛被什么动物咬了一般,随后,她的眼角、鼻孔、耳朵流出血来。 那场景太诡异了。 我们呼吸急促,不敢说话,不知道她在过阴时发生了啥事。 突然之间,三太奶奶身子一晃,“哇”地吐一口鲜血,斗鸡眼睁开,惊恐地撇了我一眼,慌慌张张地穿起鞋,发了疯一样撒丫子跑。 老村长疑惑不解,在后面追她,问她到底咋回事。 三太奶奶却兀自不理,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屋子里留下满脸懵逼的我和佟天望。 我倒觉得自己烧退了点,身体能动,在屋里转圈活动,在床上躺了几天,可把我憋坏了。 佟天望问我是不是好了。 我白着眼说不知道,反正现在能动。 老村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进门之后盯着我,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说:“小皮啊,你姐救了长庚,我知恩图报,本想叫三太奶奶帮你治好病,哎……我尽力啦!” 佟天望问,啥玩意儿尽力了,那斗鸡眼老太太咋跑了? 老村长说小皮身体估计再扛几天,随后又解释了一番。 原来他在村口追到三太奶奶,问她怎么治病治到一半不治了。三太奶奶恐慌地告诉老村长,小皮身上不仅有鬼缠身,还有一群厉害的妖怪,黄河里的,山上的,海了去了。三太奶奶刚刚过阴下去,还没遇见鬼呢,先碰到了那群妖怪,那些瘪犊子玩意儿开口就骂她多管闲事,说那臭小子受三世诅咒,必须要死。压根没听她解释,对着她就一顿猛捶。三太奶奶被打得屁滚尿流,幸好跑得快,才捡到一条命回来。 我受了三世诅咒? 那群鬼、妖怪我压根不认识,也没抢它们奶珠玩,干嘛与我过不去? 老村长叹了几口气,背着手走了。 佟天望怔怔地望着老村长背影,转头问我:“小皮,你信吗?” 我说:“不信!” 佟天望焦急低语道:“九爷到底哪儿去了呢……” 说完,佟天望吩咐我在家等着,他去后山再薅点退烧的牛筋草备着,万一等下我还烧,打算把我扛到城里大医院去。 佟天望走之后,我非常想念九儿姐,就着月色,一个人去了蜡道口。 蜡道口冷冷凄凄,河风呼呼刮来,袭来阵阵阴寒。 我站在黄河边上大声喊道:“九儿姐你在哪儿呀,小皮生病了……” 四周渺渺茫茫、空空荡荡,连回音都没有。 我坐在河岸上发呆,很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迷迷糊糊的月光下,我看到黄河上飘来一个东西,竟然是具红棺材。 红棺材上像一艘船一样,飘飘荡荡过来,上面还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跟九儿姐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他一袭白衣,皮肤很白,表情很冷,手中拿着一根拐杖一样物件,那物件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蛇头。他身后插着五杆旗子,旗子颜色不一,黄、黑、白、金、红。 在河风不断吹拂下,白衣、旗子在他身边猎猎而动,飘逸而潇洒。 红棺材离我越来越近,他也看到了河岸上的我。 我没开口,他先开口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他很熟吗? “关你屁事!”我嘟着嘴,没好气地回答他。 他也不气恼,脸上没任何表情,冷冷地说:“你帮我一个忙。” “凭什么!你谁啊?”我回答道。 第十章 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没正面回答我,反问:“你想不想救你九儿姐?” 我闻言,身躯猛地一震,无比怀疑地盯着他。 “要想救她,你就帮我。”白衣少年依然满脸冷峻。 说完,他用那根蛇头拐杖,在手掌里刺了点血,抹在自己额头上,跟二郎神三只眼一样,尔后,他把身后的五面旗子递给我,交待道:“等下我入黄河,你看着棺材的颜色,每变一个颜色,你就丢相应的旗子在水里,丢完五面旗子,你马上就回家,九儿姐会去找你。但你记住,不许跟任何人说见过我,包括九儿姐。” 我怔怔地接过那五种颜色的旗子,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他能骑着红棺材在黄河上漂来漂去,显然有大本事,我该听他的吗? 没待我反应过来,白衣少年如同鬼魅一般,携着舌头拐杖,钻入了黄河底,水面波澜不惊,水花不溅,只有微微晃荡在水面的那具红棺材昭示着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 管他呢! 只要能救九儿姐,顾不了那么多。 水面的棺材是红色,我毫不犹豫地丢下一面红色旗子。 “嗤啦!” 旗子如同烧红的烙铁,划出美妙的红色轨迹,没入水面,瞬间消失不见。旗钻入河面之处,冒出一缕浓浓的白烟。一会儿之后,棺材的颜色果然变了,整具变成浓浓的黑色,就像被泼满了墨汁。 我将黑色的旗子丢进水里。 “嗤啦!” 同样水冒白烟的场景再次呈现。 此后,棺材颜色又变幻三次,分别是白、黄、金。 我按照白衣少年的话,将不同的旗子纷纷丢入水面。 待到最后一杆金色旗子滑入黄河。 整个水面起了剧烈的变化,河风呼啸,声似鬼嚎,波浪翻滚,不断袭击拍打着蜡道口,我站在岸边,仿佛要被河风给卷入河底。 忽然之间,眼前的黄河水全变成金灿灿的颜色,跟那面金色的旗子一般艳丽,水底下似乎有巨大的怪物,在进行无比惨烈的搏斗。 我目瞪口呆,难以挪动脚步。 不知道那个白衣少年怎么样,因为,河面上那具棺材已经看不到了。 一股强大且带着浓重泥腥味的黄河水扑面而来,砸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此刻,在翻滚的河面上,露出了如房子大小的半个头颅,那是一个怪物的头颅,我看不到它整颗头颅是什么样子,但半颗已经足以震撼的我全身发麻。 头颅上有两根青褐色的触角,触角有村口十人合抱的老樟树粗细。 黄河爷爷吗? “吼!” 一声嘶叫。 头颅随即沉没在黄河底。 毫无预设的一场倾盆暴雨落下,黄河水翻腾更加剧烈了。 我吓极了,连滚带爬地往家里跑。 越跑,我觉得身子越虚弱,一摸额头,又开始发起高烧。 待我走到家门口,觉得手脚如同灌铅一般,无比僵硬,再也无法挪动半身,彻底栽倒在地。 佟天望正急匆匆地从家里戴着蓑衣出来,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气:“我的祖宗啊,你跑哪里去了?我正急着来寻你呢!” 我被佟天望抬回家后,他见我又发起高烧,给我换了身衣服,赶紧炖了碗牛筋草灌我喝了。他摸着我的胳臂,急得一身汗,嘴里骂道:“咋他娘的又变成石头了……咋他娘的又变成石头了……” 佟天望看了看天上的暴雨,双手合十:“老天爷别再拉尿了,再拉你他娘要肾衰竭了。我急着带小兔崽子去里城治病呢!” “啪啦!” 天空中银蛇飞舞,巨大响雷炸起。 我觉得胸口一闷,喉咙一阵咸甜,吐出来一口血。 黑色的,黏糊糊。 自从九儿姐给我吃了丹药之后,我血里不再带有恶心的虫子,但血液仍然是黑黑的,没有一丝变淡的迹象。 让人奇怪的是,此刻雨竟然停了。 我有点担心那河底的白衣少年,可自己完全无法挪动,又不能跟佟天望讲,只剩一个人躺在床上心焦。那五面旗子,我已经完全按他的要求丢到了水里,可九儿姐怎么还不回来? “小皮……” 一句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谁知佟天望也眼露惊奇。 佟天望打开门,院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九儿姐! 她站在外面,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只是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湿漉漉的,挂满水草和泥沙。 “九爷!”佟天望忙不迭地跑出去:“九爷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可急死我啦。小兔崽子得了怪病,都快翘辫子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我见到九儿姐,实在控制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 没错! 那白衣少年没有骗我,他确实把九儿姐给救了! “哭啥子,羞不羞?”九儿姐不顾身上脏兮兮,坐在床边,摸我的额头。 我觉得她手冰凉凉的,像夏天吃的冰棍。 但滚烫的额头在她冰手抚摸之下,非常舒适。 “姐,你去哪儿了?”我抽着鼻子问道。 “姐给你找药去了。”九儿姐向我抛来一个微笑。 随后,九儿姐从怀里掏出一个动物内脏一样的东西,青绿色,表皮略微有点透明,乒乓球大小,上面还沾满血丝。穿过透明的表皮,里面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一个胚胎,小动物一般,不知道是啥,但感觉还是活的,因为我看到它能轻微蠕动。 “吃了它!”九儿姐说。 我吓一跳,赶紧说姐,太恶心了,我不敢。 九儿姐脸色变了,很生气。 我从没见过九儿姐生气的样子,竟然有点害怕。 “兔崽子,快吃了!”佟天望在一旁帮腔。 我看了看九儿姐,还是不敢。 九儿姐一滴眼泪落下来,拿着那东西的手在颤抖。 我心里一酸,说:“姐你别哭,我吃!” 嘴巴一张开,九儿姐把那东西给塞了进去。 我只觉得一股辛辣清凉的味道直窜喉咙、食道、胃,然后通达四肢,溢满全身,剧烈的痛楚弥漫开来,整个人仿佛都要炸裂,但却喊不出声音,做不了任何动作。随后,那股痛楚又转为强大的热量,如同将我放在火上炙烤,全身大汗频出,甚至,我感觉自己头发、衣服都要烧着了。忽然之间,又如坠冰窖,阴寒刺骨,牙关颤抖,浑身冻的麻木……。 如此痛、热、冷反复交替了几次。 我身躯开始变得麻木,完全没有任何外部知觉。 逐渐地。 千万只蚂蚁的噬咬之感传来,我僵硬如石头的肉体,开始软化,慢慢的竟然行动如常,我欣喜的感觉到,自己的烧退了。 九儿姐忽闪着美丽的眸子,长舒一口气,转头对呆若木鸡的佟天望道:“药可以保小皮到二十岁不受害,你赶紧带着他离开,去找一个人,一切全听他安排。小皮二十岁之前,不能再踏进村子一步!”说完,递给佟天望一张纸。 我挣扎着起来,拉着她冷冰冰的手说:“九儿姐,是有人要害我吗?我们一起走!” 佟天望看了看纸,又盯着九儿姐的耳朵看。 我也看向九儿姐耳朵,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九儿姐耳朵里塞满了黄河的泥沙,几乎将整个耳孔都堵住了! 我瞠目结舌地问:“姐,你耳朵怎么了?” 九儿姐甩开我的手,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神色凄然又慌张,忙不迭地回答我:“没……我要走了……小皮,你要乖乖听话。” 说完,九儿姐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除了自己娘以外,还没有其它女性亲过我。 九儿姐嘴唇太冰了,感觉并不好,但我却非常开心。 她又揉揉我的头,眼神温柔:“你快快长大,长大后为你家人报仇。” 我反问她:“我爷爷他们死了,是因为去找金豹蛙吗?” 九儿姐摇摇头说不是,尔后,她微笑起身整理了下衣物:“姐走啦!” 我幡然醒悟,九儿姐莫不是又要去蜡道口,我抬脚就向她冲去,想拉她回来。结果,佟天望却把我死死给摁住,我动弹不得,嘴里不断喊九儿姐别走啊,外面很危险。 九儿姐没有回头,隐约之中,我看到院子口有两个黑衣人,但夜色中非常不真切,他们架着九儿姐的胳膊,往远方去了。 第十一章 买药的胖子 第十二章 给老村长磕头 第十三章 被拎尸了 在那个当口,我也没心思多想,火急火燎地往兜里掏那颗狗宝。 咱也不知道怎么用,那玩意儿捏在手里,手心全是汗。 老村长直愣愣地挪动脚步,嘴角阴策策地笑着,我跪着一直往后退,膝盖都要磨出血,退到祠堂大门边上,已经没有路了。老村长速度很快,没两下到了我面前,我鼻子突然闻到一股浓烈黄河水的泥腥味。 那味道,多年前我曾在萍媳妇、九儿姐身上闻到过。 老村长附下身子,“嘿嘿”一笑,然后张开嘴巴,冲我脸庞吹了一口气:“想逃掉憋蛊诅咒,没门儿!” 我只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袭来,随即全身阴凉,如同瞬间跌入冰窖,浑身打了个激灵。再张眼一望,老村长不知道啥时候躺进了棺材里,刚才那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我压根管不了刚才是不是幻觉,瞅见角落头有一把杀猪刀,我拣起那把刀就朝樟木门门缝里捅。 外面门锁倒是结实,但螺纹钉经我剧烈推门,已有些松动,加之那刻性命攸关,我暴喝一声,用尽全力拿刀往上一撩,螺纹钉“吧嗒”一声断了,祠堂门一开,我疯似的逃了出去。 出去一看,发现那几个货站在边上,神色紧张。 唯独左盘龙右手抓把瓜子,左手拎个茶壶,在悠闲地磕瓜子喝茶,见我狼狈出逃模样,他笑意盈盈地若看大戏一般打量着我。 愤怒压倒了恐惧。 我举起杀猪刀就朝那死胖子头上剁去。 左盘龙见我玩真的,脸色一慌,甩开凳子就跑,我在祠堂前院追他,他边跑边大喊:“谢小皮……快住手……你他娘这是在杀人!” 老子杀的就是你这个死胖子! 端叔和三伯几人见状,慌忙把我给抱住,我被几个汉子一扯,动弹不得,我冲他们怒吼着让他们撒手,否则今天连他们一起给剁了。 左盘龙站在不远处,捂住胸口大喘气。 八十多岁的梁奶奶突然嗷呜一声痛哭,扑到我面前,一把跪下,哭喊道:“皮啊,你要杀就杀我吧,别怪左师傅……他也是没办法,都是萍媳妇那个天杀的,害得我家老头子死了也不安生啊……” 梁奶奶是老村长媳妇,淳朴善良的老人。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跪在我面前哆哆嗦嗦求我,我倒不知道咋办了,而且,她好像还说萍媳妇在害人?刚才我在里面听到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倒像个女人,莫非是萍媳妇? 我回道,梁奶奶,冤有头债有主,萍媳妇要害老村长,赶明儿我想办法找她算账给你出气去。你撒手,让我先剁了那个鳖犊子! 梁奶奶哭着说,你不答应奶奶,奶奶就跪死在你面前。 俗话说长者跪,阳寿亏,我哪里受得起? 经这么一折腾,我气也消了一大半,没个法子,只好答应她,并让她说说到底咋回事呢。 梁奶奶哆哆嗦嗦讲半天,长庚叔几人在旁补充,我算弄清了情况。 老村长前一阵子病了,躺床上半个月,就当大家以为他快咽气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怨毒,非常愤怒,四处砸东西,然后起身暴走。 去啥地方呢? 我家老房子。 老村长总在我家老房子门前转悠,嘴里尖声尖气嘟囔,反复说一句话,谢家小娃,快给老娘滚出来! 家里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去扯他回家。 结果,老村长张口就咬人,还疯了似地去找村里的小娃,抱起来就往蜡道口跑。也幸好村民看得紧,才没让他得逞。如此一来,长庚叔也吓怕了,叫人把老村长给绑在床上。 绑了一个礼拜,老村长在床上挣扎了一个礼拜,嗝屁了。 本以为一切都了结,大家把老村长尸体给敛了,放到祠堂里。 该磕头磕头,该上香上香。 结果进去一个,老村长从棺材里蹦起来咬一个。 村民吓得屁滚尿流,都说老村长诈尸了,帮衬人再也不敢踏进祠堂半步。 可人死总得山上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长庚叔在城里请了道士过来,那道士进去以后,燃香、做法、跳罡步半天,没曾想,一下把老村长给惹急恼了,对着那道士好一顿猛捶,打得他遍体鳞伤连自己妈都不认识,连夜奔逃回了城里。 后来,左盘龙过来了。 也算左盘龙有本事,念咒打诀贴符,把老村长给收拾的妥妥当当。 本来前天就要把棺材给抬出去下葬,结果棺材抬到蜡道口,龙杠断了,换一根,再断,左盘龙焚香烧纸作揖,怎么整都没用,只得把老村长又抬了回来。 关上祠堂门,左盘龙在里面折腾一晚上,满脸疲惫地出来。 左盘龙问长庚叔,村里以前是不是有个女人叫萍媳妇。 长庚叔觉得很奇怪,问左师傅你咋知道呢? 左盘龙说,老村长被拎尸了。 长庚叔不解,问啥叫拎尸。 左盘龙说,拎尸是他们门派一种说法,指有厉害的东西在操纵老村长尸体,鬼、精怪、妖道、偏门中人都有可能。而背后拎老村长尸的,是这个叫萍媳妇的女人。萍媳妇很厉害,左盘龙一晚上都没摸清她底细,就问她有啥要求。萍媳妇倒简单,提了一个要求,把谢小皮那小王八犊子给弄回村里来,给她磕头。 左盘龙说,天道有承负,此事谢小皮不来,没法解决。而且还不能拖,拖下去,拎尸人怨气深重,要报仇害死全村村民。 长庚叔无奈地解释,小皮都离开村子十多年了,压根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到哪里找去? 左盘龙皱着眉头,双手掐算半响,问那小子以前住的老房子还在不在。 长庚叔说老房子倒是在,荒废好多年了。 左盘龙话不多说,出门就翻进我老房子,在里面待了一天。 第二天出来,交待长庚叔如是一番,然后,他开着破金杯车去城里找我了。 接下来,便发生了刚才的事。 我一听到此事来龙去脉,瞬间有点怂了。 死胖子那么大的本事,要真打,我肯定不是他对手。转头一看,左盘龙手里又抓了一把瓜子,正满脸狡黠地望着我。 可我觉得奇怪,左盘龙进一趟我家老房子,咋就能算出来我在哪儿,而且,他进店买狗宝的说辞,明显是在欺骗我,他又怎么知道中药铺子里有狗宝? “死胖子,我刚才头也磕了,现在可以走了?”我问道。 左盘龙笑嘻嘻地说:“本来可以。但你从祠堂出来之后,印堂有一团黑煞萦绕不散,乃大灾劫之兆。我现在还看不出啥原因,不过哥们劝你一句,最好等我把老村长给葬了,给你化解化解,再走不迟。” 村民也纷纷劝我,说左师傅本事可大着呢,小皮你听句劝,黑灯瞎火就别跑了,在村里住下来再说。 “老子信你个鬼!” 我把杀猪刀“咣当”丢在地上,抬腿便走。 长庚叔等人也知道我生气,留不住,傻在一旁不说话。 左胖子无奈地摇摇头。 不管祠堂里是老村长还是萍媳妇,都他娘太邪性了,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加快脚步向镇上走去,打算徒步走到镇上,叫辆摩的,直奔县城。 走了几里路,夜越来越黑。 前面有一个汉子,戴顶帽子,赶着驴车上坡,车上拉着几个木桶,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味。驴车上坡费劲,汉子在后面推,我也过去帮他推。上完坡,汉子说小伙子谢谢你,我去镇上卖早酒呢,歇会来口酒? 我说酒不要了,大叔我走乏了,能不能搭下你驴车。 大叔说你上来就别下去啦。 我没深究他那话的意思,一屁股坐上去。 大叔吆喝着驴开始飞奔,速度奇快,都能赶上摩托车了。 这是要起飞? 我说大叔慢点,驴会累死。 大叔回答驴总要死,人也要死,大家迟早都要死。 我寻思大叔说话还他妈挺有哲理,转念一想不对劲啊,驴刚才上坡累得跟鬼似的,现在速度咋跟汗血宝马一样呢? 借着夜色,去瞅帽子下的大叔,结果发现他脖子特长,领子翻起来挡住脖子,整得跟个长颈鹿一样。我好奇这脖子地往他脖领子瞅一眼。 这一瞅,把我魂都快吓没了。 大叔脖子与身体分离,整颗头悬在空中。 他回过头来,冲我嘿嘿一笑。 我猛然记起这张脸。 他竟是十几年前被金豹蛙咬得尸首分离的明达叔! 第十四章 外八行 第十五章 送葬 按左胖子解释,人死灯灭,魂投胎,魄消散。 魂游荡阳间不走,谓之鬼。 而尸倒,又与此不同,专指黄河边一种玩意儿。 旧时,黄河边有许多祭河神习俗,将女人身上涂满香油,剥光衣服,用丝绸裹起来,与猪头、牛头、羊头,并称“四大喜”祭品。放在船上,开到船中心,凿沉船,供河神享用。祭祀黄河后,可保来年风调雨顺,河产丰饶。而那沉下去的女人,有些被河神发现不是处子,河神很生气,会退货,并施法让她们形成尸倒。 尸倒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据说她们还是生物意义上的人,但丧失了人的意识,浑身布满煞气,成为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态,既不能像鬼一样投胎,也不能如人一样生活。她们永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黄河中,头朝下、脚朝上,不分昼夜在黄河淤泥底走路,残害渡河人。 我听得寒毛直竖:“死胖子,我读书少,你他娘少骗我!” 左胖子抽下鼻子:“你要不信,改天我抓个尸倒给你当媳妇儿。还别说,有些身材真挺好。” “滚一边去!” 我觉得左胖子话有不少漏洞。 不管尸倒是人是鬼,在河底怎么可以呼吸?既然要永世生活在黄河底,萍媳妇又怎么能上来?而且,她一点也没丧失人的意识,十多年了,这娘们不仅把我记得死死的,连老子什么时候二十岁生日她都没忘。 我把疑问抛向左胖子。 左胖子说:“据说河神给她们弄了龟息术,可以在河底生活,肉身不烂。至于萍媳妇的问题,我也想不通。一般的尸倒,道爷我动个手指头就能把她们吓得喊爸爸。但萍媳妇却实在厉害,交了几次手,半点便宜没占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刚成为尸倒的时候,就被人从河底捞起来,沦为别人的工具。” “谁他妈这么变态,拿尸倒当工具?” 左胖子眼睛咕噜一转:“小皮同志,你这样骂自己同门合适吗?” “你啥意思?!”我不解。 “干这变态事的,当然是你们憋宝人啊!”左胖子显得非常无语。 正聊到这呢,窗户突然“咔嚓”一声异响。 转头一看,窗户外一张头发湿淋淋,脸色惨白的女人脸,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左盘龙骂了声:“我草!” 肥胖的身躯猛然从太师椅窜起,手心一翻,多出一张符,跃到窗边,朝那张女人脸打去,耳听“啊!”一句惨叫,那脸瞬间从窗外移走,消失不见,左胖子那张符烧成灰烬,符渣在空中飘洒而下。 我不明所以,问他咋了。 左盘龙叫我在屋里待着别动,他出去看看。 半晌之后,他回来了,手上全是符渣,嘴里骂骂咧咧:“孤坟野鬼,敢在道爷面前撒野!”说完,他眉头紧蹙,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盯着我:“小屁同志,你给老村长磕完头,发生啥事没有?” 他给我取外号叫“小屁”,我也没心思管。只好回答他,老家伙给我吹了凉气,臭死了。尔后,我又将在村口遇到死去明达叔的事讲了。 “你印堂黑煞萦绕,外面有几十个鬼想找你唠嗑。幸好有我在,把他们吓跑了,你该怎么谢我?”左胖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渣,嘚瑟地说。 左胖子说话估计有夸张成份,但不由得不信。 当年,我被种憋蛊得重病,三太奶奶来驱邪,说我被三世诅咒,身边全是鬼怪。幸好九儿姐找了一颗动物内脏一样的药给我吃,把我病治好,吩咐二十岁前不回村就没事,可我却回来了,重新被脏东西缠上这事,没跑了。 “老子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你把我骗回村摊上这破事,我杀了你的心都有,还有脸跟我提谢字?!”我非常窝火。 左盘龙脸色古怪变了变,摊下手,无奈地说,得,为赚长庚五万块钱,惹上你这么个大麻烦,算我倒霉。先睡觉,明天再说! 当夜我辗转难眠,直到公鸡打鸣。 翌日一早,左盘龙告诉我,上午做祭,先把老村长被拎尸造成的怨气给驱散了,正午时分准时下葬。 左胖子吩咐长庚叔抓来一只公鸡,一根红绳,两枚铜钱,几刀黄纸,一大把香烛,穿上一身红色的道袍,头戴花翎帽,带着一干人等进入祠堂。在里面呜呜哇哇跳了一会儿大神,叫老村长的亲人跪拜了几次,便赶大家出去。 我也想走,但左胖子却把我叫住,让我留下来帮忙。 这货神神叨叨的,我怕出幺蛾子,不理他。 结果他一把将我拉住,说谢小屁,拎尸之事因你而起,你不留下来事情没法解决。我望着梁奶奶等人祈求的眼神,没个法子,只得战战兢兢留在祠堂。 左盘龙将红绳子两端各绑着一枚铜钱,吩咐我将其中一枚铜钱塞在鸡屁股里,并交待务必要塞妥当了,要不然等下做法时,公鸡受到惊吓,容易溅我一身屎。 我问你咋不自己塞呢? 他说嫌恶心。 我说去你大爷的,老子就不嫌恶心? 他翻了一下白眼,把他手中那枚铜钱塞给我:“我塞也行,你把这枚铜钱塞老村长嘴巴里去。” 我一听,怂了,忍住恶心拿铜钱去塞鸡屁股。 一切准备妥当。 左盘龙开始燃香烧纸,嘴里逼逼叨叨念了会儿咒语,冲老村长拜了几拜,又捏几根香烛,招呼我到棺材前拜,并教我嘴里反复念几句话:“老村长啊,小皮以后年年中元节烧嫩模伺候你老人家,你赶紧下去享福吧。” “……” 我按他的吩咐念完。 左盘龙突然冲我鬼魅一笑,撒丫子就往祠堂门口跑。 我瞬间吓懵了,把香烛一丢,跟着他朝外疯逃。 没曾想,这孙子跑到祠堂门口,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回头冲我嘻嘻直笑。 我骂道死胖子,你发什么神经?! 左盘龙说:“哥们试试你瞬间爆发力怎么样。待会儿送葬路上,万一碰到难缠的鬼,我要确保能跑赢你,有你殿后,本道爷才不会被鬼打。” 我脑海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刚想发火,却见老村长尸体直愣愣往上挺了一下,随后,“吧唧”一声复又倒在棺材里。那只公鸡开始“咯咯咯”狂叫,鸡屁股里栓着根红绳子,疯狂地围着棺材转圈。 胆大的村民都好奇的围在祠堂门口看。 那公鸡转了几圈,又在祠堂里原地往上窜,脖子抻得老长,恍若有人在拎着它一样,窜了十几次,鸡毛开始纷纷掉落,整个身子变得越来越黑,如同被泼了墨汁一般,最后头一歪,倒在地上,彻底死了。 左盘龙转过头来,交待长庚叔,煞气已经驱完了,把那只公鸡拎茅坑里,浸三下,每下持续一刻钟,然后找块向阳的地埋了。 这事比刚才用铜钱塞鸡屁股还恶心,我庆幸左胖子没叫我做。 长庚叔将公鸡埋妥当,左盘龙看了下时间,说起棺。 一行人冒着烈日,往后山走去。 我怕一个人留在村里被鬼缠,只得跟着左盘龙,加入送葬队伍。 经过蜡道口时,我心里发怵,但幸好没其它事情发生。 本来一切顺利,但给老村长送进土坑时,出了问题,龙杠突然断了,棺材盖被震开,太阳一照老村长尸体,发现他全身漆黑,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懵圈地看着众人,似乎刚睡醒一样。 左盘龙脸色都变了,问长庚叔那公鸡埋哪儿了? 长庚叔颤声说就埋在村口樟树底下,老向阳了。 左盘龙骂了句娘,一把将棺材板盖起,迅速贴了道符在棺材上,并在棺材四周抛了一圈铜钱,甩开两条胖腿,往村口狂奔。 我想起他那句跑得过我他才不会被鬼打的话,管不了那么多,跟着他疯跑。 村口樟树底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拎着光溜溜,浑身乌漆墨黑的公鸡,嘴巴还在嚼动,是军军娘! 我瞬间一阵反胃想吐。 左盘龙一脚把她给踹开,手中两道符咒贴在公鸡上,转头对我说,打火机! 我赶忙递上打火机。 左盘龙将符纸点燃,那公鸡瞬间在他的胖手上成了一团火焰,没一会儿,彻底烧成灰烬。 军军娘嘴角流着鸡血,笑嘻嘻地跑了。 山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两个村民,嘴里喊着,不好啦,老村长又诈尸啦! 第十六章 灵素 左盘龙又带着我们往山上赶。 来到老村长墓前,发现棺材盖又开了,一双枯黑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牢牢地拖着三伯的手臂,死命往棺材里面拽。 众人在边上一片惊恐,几个婆娘已经吓得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倒有几个胆大的,神色慌忙地紧抓住三伯的腿,往外拉。 三伯在双方力量僵持之下,像极了拔河中间那条绳子,双眼翻白,表情极度扭曲,眼见就要昏死过去。 老村长力量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但奇怪的是,他却不敢从棺材出来,我估计是碍于左盘龙在棺材四周那一圈铜钱。 左盘龙一个腾跃跳到棺材上面,猛一踹老村长的手。 那枯黑的手一缩,瞬间放开三伯。 众人仰头而倒。 左盘龙咬下舌尖,“噗”一口血,冲棺材里的老村长喷去。 原本剧烈晃动的棺材,立马不动了。 左盘龙迅速把棺材盖合拢,用一根红绳将整具棺材给缠住,又在上面贴上密密麻麻的符纸,吩咐大家快锹土。 众人七手八脚,把棺材给彻底掩埋了。 左盘龙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大汗淋漓。 事情处理完,大家惴惴不安下山。 回到住处,左盘龙拉我进屋,反手把门给关了。 他一双绿豆眼虎虎地盯着我,正色说道,刚才军军娘突然发疯,估计又是萍媳妇在作怪,她的真实目标是你。现在老村长是没事了,可萍媳妇不除,全村人性命堪忧。谢小屁,你有事可千万别瞒,老老实实把跟萍媳妇恩怨告诉我,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全村人性命堪忧? 我愣了会儿神,理了一下思路,把我幼年时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左胖子听完,满脸怀疑:“当年害你全家之人,包括后来救你的九儿姐,他们到底是啥人,你就一点也不清楚?” “我清楚个屁啊!老子要知道是谁整死了我亲人,早拎把刀报仇去了。” 我感到既憋屈又气愤。 “我们必须先把萍媳妇给抓了,才能找到幕后黑手!”左盘龙皱着眉头说。 见左胖子愿意帮我,我赶紧拍马屁:“左大师道法无边,宅心仁厚,为民除害,实乃天神下凡,人间救世主!” 左盘龙啜着牙花子:“说完了?” 我问咋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拍再多马屁,道爷也要收钱!事情因你而起,看在咱哥们有缘,不多收,十万块吧。”左盘龙露出一脸奸商模样。 我一下蔫了。 几天相处,我明白这货典型吃肉不吐骨头的主,上哪儿给他整十万块去? 左盘龙猥琐一笑:“没钱啊?你药铺特殊药材多,拿两样来抵债。”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突兀敲门声:“左师傅在吗?” 打开门,长庚叔闪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脂包裹,说他老爹的事处理好了,这是之前答应给左师傅的费用。 我探头去看包裹,发现里面有不少零钞。 长庚叔虽有家底,可五万块不是小数目,这下估计把他彻底掏空了。 左胖子手舔口水,仔细地数两遍,说没差了,下次有事咱们再合作。 道士抓鬼跟医生看病一样,哪有欢迎人家下次再来的道理? 长庚叔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忙不迭说再不会有事了,一溜烟跑了。 我说死胖子你收费太贵了,长庚叔就一农村老百姓,不会打个折么? 左胖子抽两下鼻子:“抓鬼驱邪不是请客吃饭,老子要担承负、受风险。再说,这些钱又不是全自己花,多一半我要撒出去!” “撒出去?那多可惜,如果你嫌钱带身上累,朝我撒呗!” “你以为我丢河里?我要捐出去,救助失学儿童或者灾区,积累功德!” 我压根不信这货有这么好心,接着刚才话题,问他到底要什么特殊药材。 左胖子想了想,除了你那狗宝之外,事情处理完,我到你店里再挑一样。 药匣子里那些玩意儿虽价值不菲,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萍媳妇之事不解决,我又没后代,万一哪天下去跟阎王打麻将,药铺都不知道落那个孙子手里。 想到此,我答应了。 左胖子推测,尸倒本没灵智的,萍媳妇这种情况,估计是她刚成为尸倒之时,憋宝人乘她灵智还没完全丧失,从河里给捞出来,用神秘的办法抽出她脑中的“灵素”,封存在某个秘密地方,导致她跟常人一样有记忆,而且还能如普通尸倒一样拥有特殊能力,在水底生活。要彻底解决萍媳妇,必须先找到她的“灵素”。 “啥叫灵素?”我不解地问。 左胖子绿豆眼一转:“就是脑花子。” 我心中一阵恶寒。 世间还有如此变态之事! 可她灵素和肉身之间又通过啥玩意儿联系?隔空遥控吗?! “你别瞪我,我也不知道其中原理。”左胖子猜出我的疑惑。 我问他:“憋宝人把她弄成这副鬼样子,图啥呢?” 左胖子脸现鄙夷,你一个岭南憋宝人之后,竟然真他娘啥鸡毛都不懂!你们这些土憋,成日里行走大川大河,摸天灵地宝,个中危险何止千万,可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弄成一具萍媳妇这样有灵智的尸倒,远的不说,专门叫她沉入黄河里摸古道里的宝贝,弄几个周朝妇女的夜壶出来,够吃一辈子了!更何况,我听说你们憋宝人也是分门派的,有时为个宝贝打得鼻青脸肿,如果叫萍媳妇这样的尸倒动手,报仇杀敌,自己翘二郎腿看大戏,不香吗? 我又想到一事,忙问:“灵素封存之后,可以一劳永逸么?” 左胖子说,没那好事,养条狗时不时还要扔两块骨头。灵素也要定期秘法加持,否则里面的灵智要消亡。 黄眼耙、明达叔、萍媳妇表面上同属西域骡子门,但如果是西域骡子门控制萍媳妇,黄眼耙、明达叔死之后,灵素没有秘法加持,萍媳妇灵智应该丧失才对。 可事情过去这么久,她虽因受九儿姐的浑天鞭潜伏了十多年,却依然灵智不散。只能证明,控制萍媳妇的,并不是西域骡子门的人,另有他人。 她的幕后之主,会是给我种憋蛊那个黑衣人吗? 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从九儿姐对黑衣人噤若寒蝉的表现来看,实力太过恐怖。 死胖子能对付? “出门!”左胖子紧了紧上衣,打断了我沉思。 “干嘛去?”我问。 “道爷赚了钱,请你吃饭。” 村里也没饭店,左胖子带我到刘婶家,抽出五百块给她,叫她整点好吃的。 刘婶高兴坏了,杀鸡宰鸭打酒,几道菜香味扑鼻。 我见左胖子吃得嘴巴冒油,问他一个道士咋酒肉不忌呢。 他回答我只有全真派那些臭道士才跟和尚一样忌酒肉,他属于授篆道士,不仅不忌酒肉,还可以娶媳妇,道法自然么。 期间,左胖子问刘婶附近哪里有城隍庙。 刘婶说,老城隍庙在村尾大牛栏处,不过反封建那会儿,被拆得七零八落,现今只剩几堵土墙和烂木椽子,老鼠打洞,青蛇盘窝,压根没人祭拜。 吃完饭,天色已晚。 左胖子却不回家,扭着大屁股径直朝村尾走去。 我问他去哪儿呢? 左胖子说到城隍庙问问城隍爷,它待在村里时间长,对萍媳妇啥情况应该最清楚。我寻思这死胖子吹啥牛逼呢,且不说城隍老爷存不存在,即使存在,稀的理你一个臭道士?倒很想看看这货装逼失败的糗样。 来到大牛栏面前,他却抬开双臂,制止我步伐。 我不明所以,抬眼望去,却见牛栏里除几头大黄牛趴在草堆里睡觉外,模糊中,里面竟然有个人,背对着我们在牛堆里扒拉。 偷牛?! 我刚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给那人来一下子。 左胖子却压下我的手,作个禁声的手势。 第十七章 河中尸倒 月光下。 牛棚里那人却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一下把我整懵了。 一头黄鼠狼! 它眼睛泛着精光,身上披了件不知从哪儿偷来的衣服,衣服在脖子前打了个领结,整得跟他妈外国绅士一样。只是,它一双小手托着一坨硬硬的牛粪,抬手上举,似乎拿牛粪晒月光。 我反应过来,小时候爷爷跟我讲过,成了精的黄皮子,会打扮成人模样,在半路拦人讨口封,问过路行人它像不像一个人,如果你说像,它能得道成人,如果你说不像,就破了它的功。黄皮子睚呲必报,口封要没讨成,逮死了整你。我一直以为那是骗小孩的故事,没曾想还真有这玩意儿。 “你看我像个人不?”黄皮子尖声尖气开口了。 那声音跟金属摩擦一般难听,倒不像人正常说话,似乎是动物学舌,似像非像。可见黄皮子为讨封,反复模仿人的语言,费了老鼻子劲。 左胖子突然回话:“我看你像个几把!” 黄皮子闻言,眼里突然露出惊恐和愤怒,将手中那坨牛粪奋力向左胖子面前一甩,撒丫子疯似的跑了。 左胖子在一旁哈哈大笑,跟个傻逼一样。 我一阵无语。 左胖子不怕黄皮子找他麻烦吗? 前面就是城隍庙,残垣断壁,蜘蛛网林立。 左胖子拨开蜘蛛网,委身先进去,对着那头像已削了一半的城隍雕像说:“狗日的!村里到处精怪乱窜你也不管,不收拾你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收拾城隍爷? 左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咬了口中指,用血在上面鬼画符,然后冲我抬手:“打火机!” 我把打火机给他,他在城隍像前烧符。 乘他烧符间隙,我问他,人家道士都用道法催符火,你咋老用打火机? 左胖子白了我一眼,道法催火不费劲吗?哥们这叫与时俱进,不懂别吵吵。 符纸烧过之后,别说城隍了,四周连个老鼠都没现身。 我暗想死胖子这下装逼装大了,下雨天离他远点,他遭雷劈时容易连累人。 左胖子眉头一皱,表情愤怒,暴喝一声:“给老子滚出来!”随后,他一脚踹翻城隍爷面前的祭台,周围瞬间尘土飞扬。 令人惊奇一幕出现了。 城隍雕像抖动了两下,“吧唧”一声,中间竟然裂出一道缝隙。随后,一股阴冷刺骨的风从雕像后面袭来,卷起地上树叶漫天飞舞。 城隍爷出来了? 左胖子孑然自立,不为树叶所动,像个天神一样,背负双手,一双绿豆眼死死地盯着前面。 那树叶卷了几卷,在地上形成古怪的符号。 左胖子瞅一眼那树叶,张嘴说道:“你既不敢现身,那把情况告诉我!” 树叶又卷了几卷,再次形成古怪符号,左胖子又看两眼:“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到五雷按察司参你一本,剁了你的狗头!赶紧叫那畜生出来带路!” 庙的角落传来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一条白颈花身,竹篙粗细的蛇溜了出来。 我吓得猛退一步。 左胖子却不为所动,冲那条大蛇喝道:“带路!” 我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城隍老爷同你唠啥了?” 左胖子嘴角叼根烟:“那怂包啥也不敢说,只说他惹不起河里的东西。”尔后,他又指下前面的那条花蛇:“诺……派了个小弟带路,让咱自己调查。” “城隍老爷还收小弟?”我三观再次被刷新。 左胖子看弱智一样白了我一眼:“那瘪犊子没人间香火,快饿死了,悄摸接受了动物祭拜。这些修炼的精怪也乐得有小神司庇护,躲附近拍他马屁来着。没闻到四周一股腥臊味吗?要让五雷按察司知道,撤他职没跑了。” 我瞄了眼前古怪的蛇:“它能像黄皮子一样说话吗?” 左胖子回答不能,它修炼年份不到,跟条家狗一样,顶多带带路。 “城隍老爷那么大的官,咋能听你的?” “他大个锤子!哥们在上面挂了神职,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右护法……哎,你他娘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走得了!” 左胖子不愿意多聊,埋头朝前赶路。 我把死胖子职务记得死死的,后来没事一查,他口中那个王灵官为护法尊神,是守护道家至高神的御前大将,而左胖子右护法职位,相当于御前带刀侍卫。“一村一土地、一乡一城隍、一县一司殿、一道一阎罗”,别看城隍爷在老百姓眼里牛逼哄哄的,在御前带刀侍卫面前,确实屁也不是。 花蛇径直带我们到蜡道口。 左胖子脸色都变了。 我问他咋了。 他说不会水。 死胖子几天来一直牛逼哄哄,我总算逮到个他不会的技能。我打小在黄河边长大,水性没得说,忍不住出言讥讽两句,正自爽呢,他解开一条船锚,脸现鄙夷地说:“会水有个鸡毛用,你还游得过船?!” 我不吭声了。 两人一蛇,上船之后,我划桨往河中心开去。 我对蜡道口有着天然的恐惧,金豹蛙、房子大头颅的怪兽、神秘白衣少年……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魇。 左胖子又在船上又饶有兴致地同我讲尸倒之事,吓得我划桨的手不停哆嗦,我后来受不了,说再吵死老子跳河游回去,让你一人在河里待着,他才闭嘴不言。 船行河中,约莫几个时辰,行了十余里。 中间我叫左胖子代我划一下,这货反倒把船弄得东倒西歪。 我只好叫他滚一边去,自己一个人划。 这一来,可把自己累得够呛,忍不住暂停下来休息。 那条白蛇突然仰脖子一窜,没入水中,从我们眼前快速消失。 我们面面相觑,啥意思? 叫我们在这调查? 船开始左右摇晃,左胖子吓得面如土色。 我赶紧趴到船舷去看,发现河水无比浑浊,如同烧开的沸水一样,不断往上翻滚,夹杂着大量泥沙、水草。 河底有东西! 左胖子稳定情绪,掏出两张符,贴在船舷之上,嘴里开始急促地念着咒语。 我拿着一根竹篙,往下一捅。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竹篙险些脱手。 左胖子见状,慌忙过来帮我扯竹篙,两人一齐用力,对方脱手,我们一个趔趄倒在甲板之上,拿起竹篙一端来瞅,发现上面沾满丝丝黑色血迹,甚至,还勾着几缕长长的头发。 没待反应过来,船猛然向上一颠,我们两个猝不及防,“噗通”两声翻下河。 我只觉的耳鼻河水倒灌,浓浓的泥腥味呛得我肺部剧烈痛疼。我甩动双臂,扑棱着往船边游,刚要游到船边,脚上袭来一阵冰凉,似乎被一只手给抓住,拖着我就往河底沉。 冷不防我又呛几口水,心里一急,慌忙用脚去蹬那只拖我的手。 水下使不上劲,我身躯被一股强大力量往下拖。 睁眼一看,顿觉全身血都凉透。 一个女人,浑身泛白肿胀,头发随河水飘荡,瞳孔全白,没黑眼珠,嘴巴正“咕噜噜”贪婪地吞着河水,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我脚腕子,正将我往黄河深处扯。 尸倒?! 我头皮阵阵发麻,奋力猛踹。 在我巨大力量之下,那双手稍微松动,乘此机会,我猛地下沉。那女人手劲正往上使,估计没料到我反而向下扎猛子,手从我脚腕上冷不丁脱落。我如泥鳅一样,钻在她身后,疯了似地往河面窜。 那女人不依不饶,嘴里吐出大量泥沙,追着我向上窜。 半个头刚露出水面,胸前被一双如泡了福尔马林一样的冰冷胳膊抱着了。嘴巴又猛呛几口水,身体疾驰下坠。 我也不顾恶心,张开口就去咬那双肿胀发白的手。 一咬之下,却如同咬在海绵里,软软的,那手完全没受伤迹象,倒像一坨水晶泥,只是被我咬得变形,又迅速恢复原状。 我彻底懵了。 这他娘是怎样一种物质形态?! 第十八章 金豹蛙再现 第十九章 你莫不是趴货吧 第二十章 书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血地泉 第二十二章 自求多福 第二十三章 迎亲队伍 我脖子被卡,加之刚才被金豹蛙几次袭击,身体受伤很重,动弹不得,本想拿着弯刀挣扎开尸倒的桎梏,却发现手已经提不起任何劲。 金豹蛙从河底钻出,一只眼睛流着脓液,一只眼睛出离愤怒,肚皮一鼓,发出震耳欲聋怪叫,直接从水底跃出,从高至下向我咬来。 我心想这下完了。 哪知,就在金豹蛙要扑下来的当口,它猛然一顿,硕大的身躯如遭电击般,“哗啦”一下摔在水中,掀起的浪把我冲退好几米远。 抬眼一看,我肩膀上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一个黄白的小东西,嘴角还流着粘液。 它救了我?! 还没反应过来,尸倒好像已经不受左胖子符法控制,扯着我就往下沉。 左胖子骂着娘,健步如飞,踩着尸倒肩膀,跑过来一脚踢歪抱着我那尸倒的脑袋,然后将我扯起来,歪歪扭扭地疯狂往边上还未倒的屋顶跑去。 众尸倒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潮水样冲我们涌来。 左胖子把我拖到一个屋顶,已经累得像哈巴狗,不断吐着舌头喘气。 此刻,那被电晕的金豹蛙也缓过劲来,在水里翻滚、咆哮,顶着颗独眼,准备冲我们站立的屋顶跃动。 “死胖子你先走吧!”我挣扎着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左胖子冲我一拱手,抬脚就要跑,后来又顿一下,回过头来,脸色古怪,异常纠结地说:“不对啊,老子这样好像有点不仗义,本道爷今后岂不要被江湖中人耻笑?!” 我刚想回他,有扯犊子的闲工夫,不如留条命给老子报仇。 黄白的小东西也不知道从我身体那里跳下来,冲着河里不断吐口水。 但那口水电击的力量好像变得无比薄弱,连尸倒都只是顿了一顿,又毫无阻碍地继续往前冲,金豹蛙更不用说,庞大的身躯已完全无感,不管不顾地朝前跃动。 等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我忽然无比想念九儿姐,想念待在她身边那种安定和温暖。 忽然之间,黑暗的天空一道炸雷,银蛇吐信。 一阵诡异的唢呐声传来。 模糊中,一支庞大而古怪的队伍,簇拥前行。 那是一支类似古代迎亲的队伍,走在最前方的是唢呐乐队,之后是一众挑夫,他们手提肩扛,望娘盘先行,盘中一只大鹅,过米筛居中,上盛五谷,嫁妆随后,各类花红家具应有尽有。中间是一顶大红花轿,雕龙画凤,龙撵粗硕,抬亲杠竟然用巨大的鱼骨头制成。最后是一群脸上化着浓妆,嘻嘻直笑的童男童女。 唢呐声一响,金豹蛙和尸倒显得非常紧张。 众尸倒瞬间四散,而金豹蛙也沉入水底。 天色非常暗,耳边的唢呐声很真切,但那支古怪的队伍却非常模糊,若有若无,只有在闪电晃过之时,他们才显露出来。而且,让人无比震撼的是,这支队伍在水面上悠然行走,如履平地,完全没有借助任何工具。 黄河水变得无比平静。 唢呐悠悠,阵阵哽咽,如泣如诉。 曲调没有迎亲的欢快,反而显得无比压抑、悲伤、苍凉。 难道真有黄河爷爷? 可这到底是过境还是娶亲呢?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转头去看左胖子。 左胖子显得无比紧张,整个人如同鸵鸟一样,趴在瓦上,双手捂住口鼻,并脸色恐惧地冲我挤眉弄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叫我像他一样捂住口鼻。 可是,金豹蛙和尸倒暂时被迎亲队伍给吓散,我们最应该做的不是逃吗? 难不成这支队伍比金豹蛙和尸倒还恐怖? 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没有概念,只得信任左胖子,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学着他趴在屋顶瓦上。 迎亲队伍晃晃悠悠,非常模糊,感觉就像天地间一缕虚线构成的图画。 中间,迎亲队伍有人在不断向空中撒着水。 黄河边上出亲倒是有此习俗,从女方家水井里打来一盆水,在路上不断抛洒,一为寓意饮水思源,女方是从娘家出去的,要时刻惦念自己的亲人,当然,也有解释为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的。二为荫润男方,福泽后人,让男方家子孙繁茂,福寿延绵,四方得利。 随着迎亲队伍逐渐走近,我浑身如坠冰窖,寒气丝丝刺骨,非常阴冷。 我不敢抬头,捂住口鼻压着呼吸。 幸好我在黄河边长大,扎猛子气息长久,不然都要憋死。 唢呐声停了,我感觉迎亲队伍猝然停在我们面前。 斜眼瞄下左胖子,发现他浑身大汗淋漓,吓得身躯打摆子一般抖动。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朝迎亲队瞅去。 眼前的情景既真切又虚无,那种感觉非常难形容,如同淡淡的影子,但又能很清晰地瞧清楚他们的细节。 他们就在离我们不到十米之处,全穿古代服装,但质地非常好,嫁妆极尽丰盛、考究,整个队伍装扮,宛若古之帝王公主出嫁,穷尽天下绫罗绸缎。 “来人,去把这个东西给他吧。” 轿子里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女子声音,似乎是轿中新娘吩咐下人做事。 强烈的阴寒感越逼越近。 “啪嗒!” 我眼前多了一个物件。 一把贝壳做成的古怪哨子,上面还带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 非常熟悉的香味。 香味一入鼻,我头皮一下炸了,寒毛直竖,如遭雷击。 那是九儿姐身上独特的香味! 幼时的我,在对萍媳妇感到恐惧难以自持之时,她抱着我,就是那股香味,让我无比的沉静而笃定。 我忽地一下站起来,朝龙撵花轿看去。 只见,龙撵花桥的锦绣轿帘已经掀开了一角。 里面是一位头带花翎,化着淡妆,容颜绝美的女子。她满脸温柔,眼中溢出那让我摄心动魄的温暖,正无比爱怜地看着我。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九儿姐! 真是九儿姐! 九儿姐长大了,已不是我认识她时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模样,有了倾倒众生的容颜,可她那双若秋水一般温柔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彻底疯了。 她为什么十几年不来看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坐在花轿里? 说句心里话(必看) 接编辑大人通知,开始上架。先把最重要的事说了,接下来有红包,连续的红包,左道临想请大家多看一会儿书。 哪怕您领完红包,不再看了,我依然非常感谢。可红包您还是去领一下,多少是一片心意么。 订阅一章一毛多至两毛钱吧,您看够一个月,十几块吧,几个包子加一杯豆浆钱。 十几块,不算多,去不了某港某加坡.....。订阅对作者很重要,这是一本书会不会被平台腰斩的关键,恳请大家支持呀。 接下来,萍媳妇问题马上解决,憋宝大幕即将开启,谢小皮身份、九儿姐面纱逐渐揭露,有趣的人接踵而至,神秘的民间职业世界开始呈现......。 (感谢投金钻票的朋友,感谢书友 “温州刘日光”!) 第二十四章 解决萍媳妇 第二十五章 小黄爷 第二十六章 江湖春点 第二十七章 南门堂主 第二十八章 憋宝行女主顾 第二十九章 又遇三太奶奶 第三十章 中药铺子没了 第三十一章 许可琴有问题 第三十二章 他一身紫气 第三十三章 冷水排 第三十四章 五灵星官 感谢书友“路人骑士”打赏 第三十五章 盗墓贼斗尸 第三十六章 苍天饶过谁 第三十七章 红肚兜小娃 第三十八章 阴阳界第三狂霸子 第三十九章 太攀拱卫 第四十章 紫貂拜月 第四十一章 少爷饶我一命 第四十二章 这玩意儿会出人命 第四十三章 熄灯翡翠 第四十四章 五雷化丁阵 第四十五章 小紫 第四十六章 龙涎香 第四十七章 拴娃娃 第四十八章 红符之威 第四十九章 狡犬